定喜宴宝钗嫁宝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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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和黛姐姐坐在自家临水的小凉亭里吹风，这大热的天也只有这股子来自自然的清凉才足够沁人心脾。

黛姐姐手不释卷，黎吃不离手，姐弟两都很忙。

许是看不下去了，黛卷起书当棒槌打了弟弟手背一下，“别吃了，”她嫌弃道，“从早上就开始吃个没完，胀饱了肚子还吃不吃午饭了？”

“不吃了不吃了，”黎右手被打就伸左手，又说道，“我少食多餐，不也符合营养规律吗？”

“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歪理？”

黛姐姐赶忙叫人撤了两盘堵嗓子塞肚子的米糕，换了点好消食的小甜点上来，“你先别吃，我问你个事儿——我昨天收了一份大红的请帖，是贾家那位宝二爷要娶薛家大姑娘了。”

黎暗暗吃惊，这帖子下的这么快？看来贾府还真是着了大急了，“男未婚女未嫁的，看上眼就凑成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了？”

“下月初三，”黛皱眉道，“他们凑对我倒是不怎么惊讶，我惊讶的就是在这时间上面。现在都七月末了，大定小定都没办，跳着直接举办婚宴了？这是怎么个礼数？”

“狗急跳墙而已。”

黛又问：“听说贾府那位宝二爷身子大不好了，是传言还是真话？”

黎道：“真话，”他看了姐姐几眼，拍了拍手上残渣正经危坐，“姐，不过就是一门子亲戚，都不是咱们同姓的同宗。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若是觉得失了礼发了疯，远着些就好了，费那般多的深思搁他们身上做什么？”

黛道：“倒不是费心，只是觉得惋惜。那薛大姑娘我也是见了几面的，容貌规矩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据说当初还被放进侍选娘娘的行列里，该是何等春风得意。不想这几年下来，薛家败了，薛大爷犯了人命罪进了大狱不知死活，薛大姑娘出个嫁，没半点脸面不说，还要嫁给个得了病的疯人。唉，任谁不说一句‘天有不测风云’呢。”

“姐，你打算去？”

黛道：“到底是亲戚，走个过场送个礼罢。两家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八月初三那天并不是什么高僧掐着指头算出来的黄道吉日，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日子，这天的天气也并不怎么好，从早上开始一大坨乌云就把太阳光给全全地笼罩了个严实，阴沉沉的叫人喘不上气来。

这场喜宴本质是冲喜，贾府也觉得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因此洒出来的帖子也没多少，多是给了些沾了边的老亲戚，甄家、王家、牛家以及东西两府的爷们，拢共加一起凑成了五六桌外宴，而内里由王熙凤掌局，王子腾夫人史氏，甄夫人张氏，牛家二夫人石氏来走了个客场，邢夫人、王夫人以及东府尤氏这些本家人则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念经，东平郡王府、南安郡王府等旧勋老亲叫管家登门送了份礼就告了辞，仿佛多呆一会儿就沾上什么天大的忌讳一般。

黛携礼而来，被分在了外院桌上，和两个舅舅和珍大哥互相见过，又担了贾蓉叫的一句“林表叔”便落了座，回身一望尽是一派萧索，看着不是来吃喜宴的，而是好像来吃丧席的。

本来黛就不想来，把礼送到位把面露齐了就打算起身告辞回家，但黎刚进了内宅，估计还要些时候，于是便在这省亲的大院子里随处逛了逛。

薛宝钗正在屋子里侯礼，薛姨妈虽说以儿子为先，但是女儿也是亲的，贾家那边顾不到，她就特地叫人请了这京城里最长福的梳头婆子来给宝钗全礼，她道：“也亏了都是住在一个府上的，嫁妆搬过去也不费什么劲儿。”

“妈！”

薛宝钗在镜子里看了一眼正梳头的婆子，脸红道，“快别说了。”

实在来说，薛家败得差不多了，还有个在监狱里困着的哥哥，留给薛宝钗的嫁妆还真是算不得丰厚。在年少时候，薛宝钗其实也憧憬过，她曾以为自己的归宿不是皇家城楼就是富贵子弟，也想象过她出嫁时候会是怎样十里红妆被人叫口钦羡的盛景场面，但却不想现实是如此的骨感，光是嫁妆这一项，她的婚姻几乎能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

没有大定小定，薛家又是这么个情况，因此她的嫁妆也没世家亲戚来添，薛姨妈掐着手里的银子拼拼凑凑理出来四十三抬嫁妆，像样的大件是一样没有，半旧不新的衣物倒是垫了不少。

亏了也是在自己院子里捣饬，要是搬到大街上，还真是要叫人笑死了。

那梳头婆子见多识广，耳听八方，也知道如今贾薛两家的情况，不由地从心里也生出了几分轻慢之心，随意把薛宝钗的头发梳了梳便要挽起来，薛姨妈在旁看着不像了，连忙地叫起来：“这怎么就完了呢？”

婆子道：“哟哟哟，您老还信这个？不是我说，倘若一句好听话就能定下姑娘的终身，那我把嘴皮子给磨破了也把全天下能说的全给姑娘说了。可如今我却不敢说了，姑娘嫁的什么人，姨太太还不清楚？要是这刚拜堂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保不准还得嫌我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