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高门户遗孤进京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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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端着一副盈盈的笑脸，十分满意地看着贾宝的痴相慢慢地发起苦来，他嘟囔道：“怎么尽是些国贼禄蠹之流的意指？”

黎却仿佛没看到这幅苦相似的，自顾自解释起来：“林家从来就是侍书门第，祖上官至列侯也不忘深研孔孟之道，父亲更是沐恩皇泽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我林家教养如此，这国贼禄蠹四个字怕是有些受不住。”

这些话黎说得尖锐，倒也是事实，他毕竟不是还泪的黛，一辈子只围绕贾宝一人身边转悠；他毕竟身上背负着林家的责任，既然如此，从一开始便把这命定的萌芽给扼死便好。

他贾宝是天生的情种，这和林黎没有关系。他们要走的是明明白白两条道。

黎笑眯眯地捧着这些个石放到了贾宝跟前，但不说贾宝是怎么想，反正贾母听得是挺开心，一叠声地把黎叫唤到身边搂着说：“瞧瞧，瞧瞧，真是个明事理的可心人。”

贾宝，以后可别来烦我了！黎暗搓搓地想。

不想宝只是把脸拉垮了一阵，却又胡乱地笑起来，伸手从黎那个深匣子里掏了几个石小玩意出来，放眼前看了看，又视若珍宝地给塞进了怀里。

黎傻了，贾宝却道：“林妹妹既然喜欢仕途经济，那我也便喜欢仕途经济好了。”

擦！什么个情况这是！

黎尚在懵逼，贾母却似乎成了最大受益者。她抿着嘴乐呵地瞧着面前最疼爱的孙子，从前贾宝因为不喜读书上学而烦了她不少心神，今日竟因为外孙女一句话便叫他转了道儿改了性儿了。莫不是贾府迎进门个福星？

贾母瞧着黎更爱了。

黎偷鸡不成蚀把米，从此过上了惨无人道的，被苍蝇围绕身旁的生活。他每次读书之时，贾宝也便接着做学问的由头凑到他跟前来刷存在感，搅得黎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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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从车帘上掀起一角，开了片天地出来悄悄地打量着外头光景。

薛姨妈笑道：“我儿，你若是兴致高，咱们拜别了姨妈就去庙里头逛逛。我记得小时候家里逢年节才放我们姐妹出去，只去一趟庙里便感觉生了一股这世间没有的稀奇。”

薛宝钗只一想，便拒了这建议，她回首握住了母亲的手笑道：“妈妈可别诱惑我了，咱家刚搬进京里，还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好些亲戚要走动，没个七八天的忙日子都完不成，哪儿来的时间跑去庙里头玩？”

薛姨妈心中熨贴宝贝女儿的体贴，一面又不希望女儿把事事都给记挂在心上，毕竟还是个千金闺阁的小姐呢！“这不是还有你哥哥在吗？”

说起别的还好，说起自家哥哥薛宝钗便气不打一处来，她自小便知道自己这哥哥的混账性，还以为随着年岁长大能稍稍消停些，不想却更加地变本加厉，如今竟直接把人给当街打死了！

看着母亲提起儿子那副心满意足的面孔，薛宝钗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劝母亲说道：“妈妈，您可不能再一昧地把哥哥给纵容下去了。他之前在外头纨绔潇洒也到罢了，如今竟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说打死便打死，天家的法度哪里能遭人这般戏耍。”

“你啊，就是太实诚，”薛姨妈却不在意，慢慢地与女儿说道，“天家的法度严苛那毕竟也是死物，既是死物，放在那儿摆着就是个无用的垃圾，只有人才能把死物给用活了过来。这天下四四方方，里里外外都是人来操控，既是如此，便没有所谓真正的规则。”

薛宝钗算是明白了，自家哥哥的混账底子是从哪儿给学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道：“妈妈，可那毕竟是条人命呐。”

薛姨妈笑道：“什么人命呐，有用的叫人命，没用的叫贱命。贱命可是标了明码价位的货品，人家自己都不当条命，便让你这个软心肠的当了命。何苦来为难自己呢？”

薛宝钗遂不答语了。

薛家入京，头一个拜访的便是贾府门第。但其实除了王夫人，谁也不想和薛家搭上界。尤其是贾政，薛蟠打死了冯渊的案子是他亲手压下去的，自然他也晓得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本就以清谈墨客自居，对于这等浪荡纨绔的子弟向来不喜，甚至差点想直接跟贾宝下通牒避免和薛家的人来往，只是后来还有王夫人的面子，不想贾薛两家闹得太难看才罢。

王夫人见到薛姨妈，眼圈立马就红了，薛姨妈亦然，呜呜咽咽险些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道：“好妹妹，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姐妹两熨贴地絮叨了好一阵子，薛宝钗上前行了一礼。

薛姨妈对女儿是极骄傲的：“这便是我家姑娘。”

王夫人欢喜地把薛宝钗搂在怀里，那眼里头的宠溺真是挡都挡不住。她与薛姨妈说道：“早听说妹妹有个宝贝姑娘，宠得连蟠哥儿都够不上趟。我原还想着估计是空穴传言，今日一见，却恨不得当自己女儿一起疼了。”

薛宝钗珠圆润，行事落落大方，王夫人看得哪样都好，尤其是和林家那姑娘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