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返本还源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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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介绍自己，最开始乃简单朴实的“我今姓孙，法名悟空。”

然后是“吾乃花果山天生圣人孙悟空。”

等他遇到佛祖，自我介绍已经升级延长到“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被五行山压五百年，遇到唐玄奘，他大声的说出这句话，不无自豪之意：“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自我介绍是向别人展示自己的一个重要手段，通常目的就是让别人对自己有个初步印象，而孙悟空他那性子，遇到妖魔首先就要把自己夸一番，用“创意”“特别”“傲慢”之类的词语都无法形容。

首先，孙悟空会把自己摆在对方长辈的位置，一开口就是“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徒弟，姓孙，名悟空行者。”

（可能因为自己姓孙，却偏偏想要别的妖魔都当孙子），接着非常顺畅背诵自己的得意履历，夸自己多伟大多厉害多英勇，全是些不明觉厉的词汇——“自小神通手段高，随风变化逞英豪。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轮回把命逃。一点诚心曾访道，灵台山上采药苗。那山有个老仙长，寿年十万八千高。老孙拜他为师父，指我长生路一条。他说身内有丹药，外边采取枉徒劳。得传大品天仙诀，若无根本实难熬。回光内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万事不思全寡欲，六根清净体坚牢。返老还童容易得，超凡入圣路非遥。三年无漏成仙体，不同俗辈受煎熬。十洲三岛还游戏，海角天涯转一遭。活该三百多余岁，不得飞升上九霄。下海降龙真宝贝，才有金箍棒一条。花果山前为帅首，水帘洞里聚群妖。皇大帝传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几番大闹灵霄殿，数次曾偷王母桃。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布枪刀。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吒负痛领兵逃。显圣真君能变化，老孙硬赌跌平交。道祖观音同帝，南天门上看降妖。却被老君助一阵，二郎擒我到天曹。将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枭。刀砍锤敲不得坏，又教雷打火来烧。老孙其实有手段，全然不怕半分毫。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慢煎熬。日满开炉我跳出，手持铁棒绕天跑。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闹一遭。我佛如来施法力，五行山压老孙腰。整整压该五百载，幸逢三藏出唐朝。吾今皈正西方去，转上雷音见毫。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

——当年黑风山的熊罴大王，被他那么长篇大论夸夸其谈一番自我吹捧给讲晕头了，不过他好歹抓住重点听懂孙悟空的身份了，回复是：“你原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吗？”

其实，孙悟大闹天宫出名，但是他被太白金星骗上天养马也同样很出名啊，在妖界流传着一个故事，往往是老妖讲给小妖听的，就像人间家庭给小孩讲《百家姓》《千字文》，这是为了启蒙下一代——“从前有个花果山，花果山的猴王叫孙悟空，修行了一身本事，闯龙宫闹地府，然后天庭就出了一道招安圣旨，授他一个官职，好拘束在上界，天上那些神仙的心思可深沉了，这是琢磨如此投入小成本低，若他不听话，可以直接擒拿。

给了他什么官职呢？

就是天上养马的弼马温，这可是顶顶小的官员，说白了就是马夫头头！”

要是狐狸精教养小狐狸，还要加上一句：“马夫啊，这名号就不是好词啊，夷狄国家，什么法国意大利奥斯曼土耳其，出卖肉~体来换取利益的男性就称‘马夫’。”

被人家当面称呼“弼马温”（这是他最恨的一个单词），孙悟空下面几回遇到妖魔都没有开嘴炮自夸自赞了，遇到黄袍怪时候，只简单说“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孙悟空行者。我是你五百年前的旧祖宗哩。”

与以前相比较，已经非常收敛谦虚了。

孙悟空忍了老长一段时间，还是故态复萌，自己主动说不大好，但是别人问呢？等到碰上不认识自己的愚顽妖怪，肉眼凡胎，对方问一句：“你是谁？”

或者“什么齐天大圣？”

，“你怎么那么强？”

他就来劲了，可以自我介绍了。

幸亏他在斜月三星洞里文化基础学的好，每回都能不重样用点新鲜词。猪八戒曾经琢磨：大师兄也许私底下花了难以计算的时间，琢磨如何有文化有文采有气势的自诩自己的过去。俗语说：王婆买瓜——自卖自夸

，人家王婆是为了卖出瓜才自夸的，大师兄图什么呢？妖怪又不会因为你有文采有口才就放水。

例如遇到九头虫，孙悟空的介绍是：“老孙祖住花果山，大海之间水帘洞。自幼修成不坏身，皇封我齐天圣。只因大闹斗牛宫，天上诸神难取胜。当请如来展妙高，无边智慧非凡用。为翻筋斗赌神通，手化为山压我重。整到如今五百年，观音劝解方逃命。大唐三藏上西天，远拜灵山求佛颂。解脱吾身保护他，炼魔净怪从修行。”

遇到朱紫国国王，他说：“我身虽是猿猴数，自幼打开生死路。遍访明师把道传，山前修炼无朝暮。倚天为顶地为炉，两般药物团乌兔。采取阴阳水火交，时间顿把玄关悟。全仗天罡搬运功，也凭斗柄迁移步。退炉进火最依时，抽铅添汞相交顾。攒簇五行造化生，合和四象分时度。二气归于黄道间，三家会在金丹路。悟通法律归四肢，本来筋斗如神助。一纵纵过太行山，一打打过凌云渡。何愁峻岭几千重，不怕长江百十数。只因变化没遮拦，一打十万八千路！”

遇到南山大王，他道：“祖居东胜大神洲，天地包含几万秋。花果山头仙石卵，卵开产化我根苗。生来不比凡胎类，圣体原从日月俦。本性自修非小可，天姿颖悟大丹头。官封大圣居云府，倚势行凶斗斗牛。十万神兵难近我，满天星宿易为收。名扬宇宙方方晓，智贯乾坤处处留。今幸皈依从释教，扶持长老向西游。逢山开路无人阻，遇水支桥有怪愁。林内旋威擒虎豹，崖前复手捉貔貅。东方果正来西域，哪个妖邪敢出头！”

另外，孙悟空简直成了歇后语制造机：

孙猴子跳出水帘洞――好戏在后头

孙悟空到了花果山――称心如意

跟孙悟空比跟头――差着十万八千里

孙悟空的金箍棒――神通广大

孙悟空拔猴毛

——变化多端

在人间，齐天的生活和过去大不一样，没有师父，不遇妖怪，诊所生意只能说平平，和病人连话也不多说，直接诊脉开药，当然，他的医术很强，完全能做到药到病除，他不耐烦应付很多病人——只做熟客；必须预约；不开心就在大门上挂个“今日休”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