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隆德二年，秦煜登基的第二年。

楚元漪的魂飘荡在长安宫内，她专挑阴凉的廊下飘，倒不是成了鬼是还害怕热，是生前养尊处优的习惯使然。

她先飘去了含章殿看了看秦煜和新纳的妃嫔亲亲我我，酸的牙疼，没一会果然看见皇后宫里伺候的大宫女云翘来请秦煜。

秦煜不耐烦地皱眉，连人都不见地让身边的内侍出去打发了。

云翘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能又转回锦绣宫报给皇后娘娘。

她眉目不展，脚步也走的急，楚元漪用飘的都要跟不上。

还是锦绣宫的热闹最好瞧，罗惜枝是楚元漪见过最奇怪的人，都当上了皇后竟然还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最近和秦煜的关系闹得越来越僵。

不过这两都是她的仇人，闹得越大她越乐见其成，如果不是她就一灵魂状态，都想去帮忙拱火。

到了锦绣宫，罗惜枝私下里哪还有什么皇后该有的姿仪，屏退了左右，一个人在宫殿里发起了疯，金银玉器摔了满地，口中还不断言语着：

“秦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的皇位有一半都是靠我的谋划帮忙，没有我你怎么做得上皇位？”

这些话楚元漪这两年听得耳朵都要生了茧，只坐在一旁的榻上冷冷瞧着。

大楚如果从她父亲称帝开始算起，到现在也不过十二年，却换了三个皇帝，秦煜是第三个，弑父弑兄还有她。

罗惜枝似乎发泄够了，跑到床榻边打开一个暗格，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书。

书面金光闪闪，书名《二皇子的掌心宠》。

楚元漪等的就是这个，看再多次都觉得恶俗，书里的内容她断断续续也看了个大概，书中的主人公赫然就是美化过的罗惜枝和秦煜，两人相爱一同为皇位奋斗的故事。

楚元漪第一次看的时候，简直要吐了，第一次见到把造反和野心说得这么清丽脱俗，还编成了书。

后来发现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秦煜不知道这书的存在，而罗惜枝无论做什么都喜欢问问书，神神叨叨地喊着接下来的剧情呢？

书还真的回答出现了新的文字，那时楚元漪刚死没多久，皇帝还是弘文帝，秦煜的父皇秦征，书中出现的内容和秦煜最后夺得帝位完全吻合。

楚元漪看向《二皇子的掌心宠》的目光变成了惊恐，开始下意识去书中找自己的存在，关于她的笔墨不多，用罗惜枝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二皇子夺嫡路上的垫脚石和大礼包，连个女三女四都算不上。

书的内容到了秦煜登基，罗惜枝为后就戛然而止，无论罗惜枝后来对生活如何不满，怎么对着书嘶声哭喊，只有尾页“本书完结”四字回答她。

今日也同样出现的这四个字，楚元漪心下安定不少，然后等着罗惜枝赶紧翻页回顾剧情，她今日会在宫里跑了几处地方，是有想确认的事。

晋王又反了，接连拿下恒州、并州、代州，朝中却今日才收到消息，可见晋王是早有准备。

晋王秦卫潇这人楚元漪是知道的，弘文帝的义子，本名卫潇，后来为了以示恩宠赐了秦姓。

书中对于他的笔墨也不多，第一次造反两边还没对上，就示弱和上书表了忠心退兵了，看得楚元漪大骂懦夫。

当时罗惜枝是怎么评价来着？“小配角就是小配角，是用来侧面彰显新皇威武的。”

现在这人又反了，还势如破竹一连攻下了三城，或许更多，只是消息传来的慢，楚元漪又激动了。

不过，她没忘记罗惜枝那本奇怪的书，直到看到书中依旧完结的字样，她猜测现在应该已经是脱离书中框定的世界了。

只希望晋王这回造反得努力一点，不要再半途而废了。

楚元漪心中想着，那边罗惜枝抹了眼泪，又对着书虔诚道：“宝贝宝贝，我是二皇子的掌心宠吗？”

书没有搭理她，她又对着书问道：“宝贝宝贝，接下来什么时候会出现天灾？”

“秦煜宠幸其他的妃子是逼不得已的对不对？”

“他是爱我的……你为什么不再出现新的剧情……”

罗惜枝越说越魔怔，书的回应却只有“本书完结”四字，这几个字似乎触怒了她，染了丹蔻的指甲和纸张发出粗粝的摩擦声。

“你若再不给我回应，我就将你都撕了。”她将本文完结那一页撕了下来，又对着念叨了好一会，《二皇子的掌心宠》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这完全触怒了罗惜枝敏感的神经，她笑的癫狂又悲戚，不过两年不到，秦煜一个一个新人地迎进宫，昔日的海誓山盟，自己的付出像是个笑话。

她手中对纸张的撕扯越发地快。

一旁的楚元漪看的有点心疼，她还想从书中找一找晋王的蛛丝马迹呢。

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书，毁了也……

她的想法卡到一半，突然失去了意识，毁坏的书籍中一个碗口大的旋涡也随之消失。

————

明媚的阳光从雕花的紫檀木窗洒进来。

楚元漪觉得有些刺眼，抬手就挡，手腕处的细镯晃动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让楚元漪回了点神，阳光下的手细指纤纤，白嫩得如葱头，腕间两晴水细镯，有点眼熟。

这是她的手，但小了点。

她撑着榻坐了起来，面色迷惘，鬼也会做梦吗？

那这倒是她鬼生的第一次做梦，她轻笑了一声，细细地打量房内的布局，榻边一盏精致的六边琉璃灯，不远处一扇玉刻的湖光山色屏风，房中间青花缠枝炉内燃着月沉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像是在某处庄子中，她在父亲去后就开始消极避世，皇宫和公主府她都少住，倒是京城外的各处庄子经常一住就是几个月。

楚元漪颇为怀念地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的一本手稿，笔致豪劲如银钩折戟，是她父亲楚云渊的字。

楚云渊是她的父亲，也是大楚的开国皇帝，征战多年，在她八岁的时候挺进中原占了京城，那时候她还和母亲在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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