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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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是死人！”苍云跳了起来，急忙拉着竺一禅躲开。

竺一禅也吓到了，想挡在苍云面前，但又觉得，没什么好挡的。

那具尸体是个年轻男人的模样，露着半身倒在地上，衣服丢在一旁，整个人已经冻得和石头一般硬了。

竺一禅看着他，不禁想到自己也曾被扒光了上衣，要不是苍云出现，他也会像这具尸体一样，赤条条地死在冰天雪地之间，没有一丝尊严。

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叹息道：“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脱去这位施主的衣裳，把人活生生的冻死了。”

苍云摇摇头：“应该不是别人干的，是他自己脱的。”

“这怎么可能？”竺一禅难以置信，“这么冷的天，衣服只会不够穿，怎么可能自己脱掉呢？难道……”

救比丘尼时看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些画面是那么的龌龊、暴力，不堪入目，他拼命想忘记，但始终挥之不去。

苍云似乎有点焦虑，飞快地解释道：“人冻死前可能出现幻觉，觉得很热，就把自己的衣服脱掉，没有人害他，他就是冻死的。”

“是这样吗……”

竺一禅望了望那具男尸，男尸脸上结满了冰霜，眼睛和嘴巴张得老大，他的生命和恐惧一起定格在这一刻了。

“走啦，快走啦。”苍云不安地催促着。

竺一禅觉得有点儿奇怪，问道：“苍云施主为何如此慌张？你不像是惧怕尸体的人啊？”

“这个人是冻死的呀！”苍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冻死的人特别渴求温暖，总喜欢贴在活人身上，我不想他一直追着我啦。”

竺一禅环视了下四周，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苍云却像躲着什么一样，一个劲儿地奔走。

竺一禅的脚步，和他的心情一样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冻死的人，营地中的老弱病残还在等着他们找到木柴，如果自己同意让他们烧了竹简……

不！不行！怎么能烧佛经！大魏皇帝已经焚毁了一大部分的佛经，自己好不容易抢救下一部分，怎么能把它们当作柴火一样烧掉！

他们的命，难道没有佛经重要吗？

这个问题，持续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就像嗡嗡作响的飞虫，怎么样都赶不走。

突然，苍云猛地转过身，径直往回走去。

竺一禅迷惑地看着她，只见她又回到了男尸旁，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拎起旁边的衣服。那些衣服硬邦邦的，上面全都是冰渣子。

“你干什么？”竺一禅问道。

“烧啊。”苍云尽可能地把衣服拿的远一点，“树枝你都舍不得扔，把这些衣服带回去，多多少少也能烧点。”

“算了算了。”竺一禅从苍云手上接过衣服，放回尸体旁。衣服直挺挺地靠在男子身上，稍微遮挡住他裸露的胸膛。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留给他吧。”竺一禅轻轻说道，“看这衣服，像是中原人的装扮。”

“客死他乡？”苍云挑眉，“那更凶了，我们快走吧。”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仍然一无所获。

苍云抬头，望了望面前的山丘。

思考片刻后，她下定了决心：“只能上山了，山上应该还有树。”

阴山山脉并不高，大多都是中低山，还有一些小丘陵。但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路滑难行，这种情况下选择上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苍云将树枝背到身后，一边挽袖口，一边和竺一禅说：“雪山可不好爬，要不你在这等我吧？”

竺一禅心里有点儿发怵，但身后空无一人的荒野更让他胆怯，他还是选择一起上山。

他看到苍云身上又是斧头，又是树枝，想帮她分担一些，但苍云拒绝了，嘱咐他顾好自己就行。

竺一禅手脚并用，十分狼狈。

平坦的雪地，尚且难行，何况还是陡峭的山路。他走三步滑一步，胆战心惊，后背甚至微微出汗了。苍云在上面大声喊着，让他不要往下看。

竺一禅尽力平稳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踩好每一步，生怕摔下去。

他爬得越高，觉得阳光越刺眼，整座雪山仿佛都在闪耀着圣光，不容许人轻易靠近。

竺一禅用力眨着眼睛，突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盘旋在他和苍云之间，慢慢地，那只蝴蝶追上了苍云，停在了她的前额上。

苍云感到了异样，伸手抹了把额头，定睛一看，随即尖叫了起来：“啊！蛾子！”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然后顺着山坡摔了下去。

竺一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可无奈山体实在太滑了，竺一禅非但没能拉住苍云，还被她一起拖了下去，两人重重地摔下了山。

飞速流动的空气，堵塞了竺一禅的鼻腔，几乎使他窒息。在他仰面倒地的瞬间，他觉得两眼一黑。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苍云虚弱的声音传来：“你、你没事吧？”

他又听到苍云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啊……我的脚……”

竺一禅揉了揉眼睛。

“对不起啊，害你也摔了下来，幸好这雪地松软，不然就完了。”苍云惭愧地说道，“我最怕会飞的虫子了，那只蛾子还那么大，吓了我一跳，我才……”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竺一禅魂不守舍地说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苍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她急忙检查竺一禅的后脑勺，焦急地问道，“是摔到头了吗？有没有感觉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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