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真田弦左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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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悔恨随着越前眼泪的流遣，痼入越前的心脾。

空气因弥漫的悲痛，在灵堂中静滞。烧给真田弦左卫门的炷香散发出寺庙的气味，缕缕白烟无声无息地缭绕向梁顶，白蜡的烛光则在日光攀扯不到的幽暗中虚虚绰绰。

这是越前第一次真切的，永永远远的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那发软的双膝无力承重，磕倒在地。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似乎挤出兽一般的嘶吼，然而却也精神恍惚的质疑：这是否真的是他所发出的。一切都不真实的像浮在白日里的梦。越前被这梦推着随波逐流，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要飘去何方。

他好像听到了弦左卫门的声音，又好像是听到的自己老爸的声音。

『喂——龙马——』

还有洛杉矶在副热带高压时吹来的风的声音，他们房子后面那大片成林的，邻居太太家的橘子树的叶子在风中哗哗响的声音，混杂着不远的断崖下海浪的声音。

『呼吸！』

他好像被谁温柔地抱住，一下又一下帮他抚顺着背脊，却语气强硬地在命令他。越前推不开这个让他感到安心的有力的怀抱，他感到上不来气的窒息，拼命挣扎，却还是不行。

眼泪一下子因此又涌漫出更多，他感到了委屈。

『呼吸！』

那恼人的声音还在重复。

越前忍不住，像小时候——他的哥哥，越前龙雅离开他的时候那样——幼稚地哭喊起来。他哭着说“放开”，哭着说“不要”，一遍又一遍地叫嚷“爸爸”“妈妈”“哥哥”。他最后抽噎着，向总是无原则宠着他，会帮他教训可恶的臭老爸的弦左卫门求助。

“左卫门……救救我。”

他的义父，真田弦左卫门是无所不能的。

他能将不得不离开家里的越前龙雅找回来，还能将用网球欺负他的臭老爸打得落花流水，会做再可口不过的烤鱼和茶碗蒸，还会帮他的卡鲁宾用线编缠出毛线球。

越前依赖他，比依赖任何人都要更依赖他。

『龙马。』

弦左卫门还是像以前那样，对他有求必应。

越前躲在他的怀里，掉着眼泪。他并不是爱哭鬼，小时候虽然喜欢撒娇，但鲜少有掉眼泪的时候。

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因为他的哥哥，越前龙雅。但龙雅总能将他哄好。

越前不会在臭老爸面前流泪，因为不想被臭老爸嘲笑；他也不想在弦左卫门和妈妈面前哭，怕他们忧心。越前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要懂事很多。

『龙马。』

弦左卫门叹息般唤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哄他。

眼泪没有擦干之前，固执又倔强的越前不肯抬脸去看他。

『龙马。』弦左卫门从不强迫他，但他总有别的办法能使越前乖乖听话。『还记得第一天教你剑术时，我跟你说过为剑士要怎么调整自己的呼吸吗？』

『气呼净，放松……』

『……吸气，肺部开张，慢慢把气呼出去……』

『龙马。吐气，纳息。』

越前不自觉地，跟着弦左卫门的话去做。他在弦左卫门的教导下，修行多年，吐纳式深呼吸早已成为习惯，给身体留下深刻记忆。

几次吐故纳新的循环后，他终于止住眼泪，脑袋变得稍微清醒，连情绪也平复些了。虽然还是时不时从心底深处冒出想哭的冲动，但越前都坚强的克制住了。将眼泪全部抹到弦左卫门的衣服上，越前才抬起头，直视弦左卫门的目光。

“……对不起。”

喉咙里哽了又哽，越前才顺利将道歉的话说出口。“我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故意惹你生气的。不是真心话。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越前左手紧紧抓着弦左卫门的衣服，红着眼眶，怯怯的讨好他说。

“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可以挥剑一万次……我、我以后会成为职业剑士，去赢你说过的剑道大赛，拿下冠军……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所以……所以……”

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所以——

“你别走。别离开我。”

越前感觉自己又想掉眼泪了。

弦左卫门不说话，只是如常挂着温和的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越前知道他就要离开了，越前也知道，现在他面前的弦左卫门不过是一道他想象里的虚影，是镜花水月的幻象。

但是、但是——

“我还一次都没有打败过你呢。”

越前咬着嘴说，“真田家最得意的北辰一刀流我也还没有学会……如果你走了，以后我就不执剑了！”

软话说尽，又不择句地用上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