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蛙王子与铁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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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旅馆的房间正处于一阵遇到潘多拉以来便罕有的沉默当中，斯诺·怀特抓紧时间坐了下来，喝她的燕麦粥。

“哇。”

过了好一会儿，潘多拉发出喃喃的惊叹声，“这还是我第一次拿到这么厉害的头衔。”

身为奥林匹斯住民，潘多拉已经习惯了神明们的名字前面还有一大串前缀，而她的名字一般和“礼物”——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礼物——或者“盒子”联系在一起，无论哪个听上去都很没有档次，又或者会引起她的生理性抵触。

斯诺·怀特已经从她的话语中读出了浓浓的喜悦之情，为了防止潘多拉得意忘形，她决定把这种喜悦掐死在摇篮里：“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我们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王子和公主。”

但这并未影响到潘多拉的情绪，她靠在床头，哼着歌，随手拿起了一本摆在床头柜上做装饰的书，翻了还没两页就觉得困，抬头看见斯诺还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把面包揪成小块放到嘴里，于是干脆让身体往下滑，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斯诺一个没在意，潘多拉已经靠在床上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也许无忧无虑的人入睡比较快？斯诺猜测着。令人羡慕。

潘多拉不仅入睡很快，睡眠质量似乎也很高，和习惯性失眠的斯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继续向城堡进发的路程，在潘多拉满足地醒来之后继续进行。

她们是中午在旅馆落脚的，现在日头渐渐西落，将至黄昏，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不少商店也关上了门，街道两旁的民居中亮起了暖黄色的光，食物的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斯诺·怀特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景。从前的童话世界没什么白天与黑夜之分，旅者们累了就会停下休息，养足了精神就重新踏上旅程，每时每刻都能嗅到食物的香味，每时每刻都有推开家门的人。

潘多拉和她一样不习惯，奥林匹斯的生活虽然和原先的童话世界截然不同，却同样是个随心所欲的地方。

“是你说你能弄到马，我才肯放走那匹独角兽的。”

才走出去几十步，潘多拉就开始抱怨，斯诺不由得又回想起了之前她死死拽着独角兽的缰绳不肯撒手的样子，要不是斯诺再三保证她一定能弄到马匹，她相信潘多拉是真的不会放手的。

“那就稍微走快点吧，我忘了这个世界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要是晚上才到那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人。”

潘多拉不情愿地加快了脚步，要不是需要斯诺在前面指引方向，她肯定会把斯诺远远地甩在身后。

这是斯诺·怀特的新发现之一，潘多拉走几步就喊累，但她根本就不累，恰恰相反，如果春之国的王后此刻在场，她也许能从潘多拉体内榨出十几人份量的“生机”来。她只是懒而已，这种懒又不是堕落者的偷懒耍滑，而是人类天性中的慵懒，为什么“劳苦”会是潘多拉魔盒中的灾难之一？因为几乎无人不渴望着安逸。

可是这种贪欲在潘多拉身上并不是毫无限度的，她像是个不停哭闹着“走不动了”，想让大人把她抱起来的孩子，哭闹一直无果，她就一直哭闹，然而她还是会紧紧地跟上来，并不是真的“走不动了”。

按理说，既然不可能得到满足，就应该省下哭闹和抱怨的力气，闭上嘴安安静静地抵达目的地，但潘多拉和哭闹的孩子的头脑都不足以完成这样理性的思考，她宁愿吃苦，也不愿意受累，后果却往往是既吃苦又受累。

在太阳即将收起它的最后一缕光芒时，斯诺·怀特总算停下脚步，对潘多拉说：“我们到了。”

斯诺停在了一栋和其他房屋都有些距离的木屋前，这屋子比小矮人们所住的那间也大不了多少，却有着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院子里设置着马厩，不少马儿正在马厩中休息。

斯诺没有上前去敲门，而是站在门口朝门内大喊了一声：“铁亨利！”

潘多拉这才有点理解，为什么之前斯诺·怀特会告诉她，在童话世界穿成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件奥林匹斯风格的长袍根本不是问题。

听到呼唤前来开门，正稍微低下头和斯诺·怀特说话的人身材高大，不过令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不会是他的块头，而会是他胸前的三个大铁箍。庞大且沉重的铁箍牢牢地扣在他胸前，让他的背稍稍驼了下去，好像还压迫到了他的呼吸，他不得不比常人更加用力地喘息。

和胸前狰狞的铁箍恰恰相反，男人长着一张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他必然忠厚老实的脸，加上他蓄了恰到好处的胡子，这种感觉就格外地强烈。潘多拉是个易于轻信的人，她尤其相信一个人的外貌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所以友好且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潘多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在“你好”后面加上“我是潘多拉”了——她生怕对方曾经从故事中认识过她。

其实在童话世界不必有这样的顾虑，这里鲜有人听说过那个令潘多拉臭名远扬的故事。

“这是亨利，我们大家都叫他铁亨利，他是青蛙王子忠实的仆人。”

当着铁亨利的面，潘多拉就靠到了斯诺的耳朵边上，小声地，或者说自以为小声地询问斯诺·怀特：“青蛙王子的国度离这儿远吗？”

斯诺无奈地看了一眼铁亨利，铁亨利脸上仍是憨厚的笑容，他很配合地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耳朵，并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他就是春之国的王子，没什么远不远的。”

“那他不就是你的哥哥或者弟弟了？”

“童话世界里就只有四个国家，也只有四位王储，但是其他乱七八糟一大堆的王子公主简直数都数不过来，有些和我认识，有些我压根儿就叫不上名字。”

斯诺在潘多拉飞快地说，“不是每个公主或者王子都有自己的国度的。当然，他们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说完了。”

最后的那句话是对铁亨利比出的嘴型，他把手从耳朵上拿了下来，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公主殿下，这位是？”

铁亨利指的当然是潘多拉。

“潘多拉。”

斯诺知道自己又脸红了，她庆幸盒子里冒出来的东西只影响了童话世界的“秩序”和人们心中的“秩序”，目前来看还没有对人的性格产生影响，亨利还是那么善良且体贴，永远假装没看见她的难堪，“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