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知晓朝堂的消息比贾珍这个“主谋”策划的更早一分。原因无他,贾家男丁没一个能够上朝,而史家王家等都还有人在朝堂之上,故而等他们一下朝,便通过某些约定俗成的方法,将此事告知了贾家。

在他们看来,宁府跟荣府都是贾。

知晓此事后,贾母直接略过了大房父子,寻了贾政来商讨对策。

贾政思前想后,听着贾母转述刁民刘全所告的罪状,眉头紧拧,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那贾珍苦肉计?这个时间太过巧合了。昨天贾珍才不要脸面的告官整顿仆从,今日就有刁民告御状。”

“而且,老太太您想想当初在宁府,贾珍还拿着那所谓的护官符做文章,而且琏儿转述贾珍曾经口出狂言还要分宗!”

说到最后一词,贾政眼角不自禁便带出一抹阴霾。当日在祠堂所受之屈辱,他时时刻刻不敢忘。而贾珍这个小畜生之所以能够如此耀武扬威,仗得不过就是族长之名罢了。

族长!

族长自西周后便是主宰家族一切事物的最高权力者。主持祭祖,操持家族事务,约束族人,裁判族人间的约束。还管理控制着族田祭田等等各种族内财产的管理权和分配权。

这些处理芝麻绿豆家长里短的事情,这些钱财管理分配,还有祭祀等等,贾政都不羡慕,他最为恨意的便是,族长对于所谓触犯家规的族人,有权决定各种处罚和惩治,甚至处死。而且,更令人恼恨的是—家规最终也是由族长所定。族长还可以代祖先立言,以祖先名义行事!还可以制订和修改各种家训族规。

换句话说,一日不分宗,荣府就要被贾珍以族长之名耍着玩。

天知道,他从贾琏口中知晓贾珍有此分宗之意,恨不得当场就开口表示赞同。管什么贾家的名声利益!

压着心里对“族长”一词掀起来的滔天恨意,贾政是越说越觉得所猜测没有错,于是铿锵有力做了总结:“太太,一定是贾珍那小子在背后谋划!”

“老二你浑说什么!”

贾母闻言,面色带分厉色,喝了一句:“现在是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贾珍就算中邪疯癫了,也不可能豁出去自家的爵位,甚至自己的性命来策划成被告吧?”

“你也不想想,那刁民告的是什么,为得不过几亩田地罢了。”

贾母揉了揉额头:“谁缺几亩田了,也真是那些仆从太过了,仗着我们贾家名义行事。现在怕的不是刁民。谁家没有个面善心黑的刁奴了,就算查清了,不过也只是一个失察之罪罢了。怕得不是罪名如何,怕得是有人嫉恨我贾家有兴起了,想要借着皇家来除掉我们。倘若真是帝王较真了,小罪也能变成大罪!”

说到最后,贾母声音压低了一分,手指指东边,压低了声音:“谁都知晓当今想要削弱我们这些勋贵势力,从而可以掌控朝堂。定然是有人见咱家姐儿成了当今贵妃,所以没准便有小人献媚上皇,拿我们贾家来当棋子。”

贾政闻言,面色一怔:“这……”

见自家儿子不可置信的模样,贾母眉头紧蹙了一分,面色不见任何慈眉善目,反而带出一分狠厉之色,怒道:“还真以为是戏本唱戏不成?!若无人相助,那刁民怎么可能顺利熬过二十大板,告状,当今又岂会让三司联合审理?那刁民手中的证据又如何寻到?”

“娘,您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是儿子愚钝,尚未想通此关节。”

贾政听着怒意,双膝下跪,真诚道歉。

贾母垂首看看一脸懊悔的贾政,深深叹口气,面色和缓了几分,弯腰把人亲自搀扶起来:“我儿这说的是什么话。现如今一切也不过是为娘的猜想罢了。但我们也不好坐以待毙,想办法先让娘娘探探当今的口风,然后再行谋划。不过你也说得对,不管此事如何,那贾珍的的确确是个危害,要想办法趁早除掉。”

“娘,儿子觉得人既然提及了分宗……”

“这绝对不可能!”

贾母闻言,语调又强硬了一分:“且不提荣宁两贾几代创下的家业,便是如今,也断绝不了!”

“政儿,贾珍那个孽障可除,但荣府与宁府绝对不能分。”

一连两个“绝”的强调,贾母怕自家儿子动其他心思,直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着各种利益关系:“荣宁两府各种资源的互通有无,最重要的一点,贾敬一开始是替先太子出家祈福。上皇,还有当今都记得这点。”

先太子是病亡的。其在世之时,跟如今的皇帝,关系也尚可。当今还时不时提及一句先太子。

贾政认真点点头:“娘,我懂了。”

贾珍就是有个好爹,他怎么死都没事,只要他还活着,他爹就能护着。

“那……那我们怎么办呢?”

贾母闻言,深呼吸一口气,看眼一脸无辜状的贾政,咬咬牙开口:“那就想办法搅乱这摊浑水!不过些刁奴坏事罢了,要是有人敢借机生事,当真自家清清白白不成?”

就算清白,捏个黑状还不容易?就算最为严厉点的官官相护指着,也是正常现象罢了。

最后一句话,贾母倒是没对贾政说出口来,她怕自己解释得口干舌燥。

叮嘱了贾政想法去问同僚打探一二,也显得自家在努力帮忙,贾母说完便挥挥手让人离开,她要好好一个人静一静。

真正遇到了事,才发现听话儿子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所有压力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就在贾母感叹自己教育的利与弊,隐匿在荣府东院的贾珍默默爬回了家。他一收到贾政回荣府的消息,就自己个来潜伏了。虽然让他凝神窃听到了母子两的谈话,但是贾母不按照他的剧本走啊。

他先前就差憋不住气喊一句—贾政真相了。

不过,也好!

贾珍眉头一挑,他先前同意告御状,也是如同贾母所言,仗着老爹还活着,到底有几分不抄家的赢面在,也足以见证贾母还是有点聪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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