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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悦一边哭，一边清清楚楚地把周王宫里发生的事道了出来。
“哥哥不知道，我落到这样的境地，全都是为了哥哥，”姬悦哭道，“那日我在宫中嬉戏游玩，听见姬怀那恶人与门客在背后说哥哥坏话，我想吓唬他一下，就偷偷凑上去，谁知，他们越说越奇怪。”
“怎么？”
周子恒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
“他们说，已经找到了哥哥的踪迹，哥哥身边有吴起在，他们不方便动手，只有等到哥哥渡河的时候，吴起晕船，正好可以下手。因此在码头布下了埋伏，只等哥哥去投罗网。”
周子恒心中猜测被印证，他点点头：“我们绕到秦岳正是担心这个。”
姬悦撅起嘴巴：“哥哥不知道我当时多担心！我只想马不停蹄地告诉哥哥，别过常水！谁知我的行踪不知道怎么泄露了，那恶人姬怀在我酒里下毒，还派了一群侍卫围着我，还好桑大人留下的死士护了我一程，我才能从宫里跑出来！”
“苦了你了。”
周子恒叹道。
“我本来想立刻来找哥哥的，谁知道……谁知道这个大山这么气人，怎么也走不出去！”
姬悦一捶地，粉嫩嫩的拳头顿时砸飞了几块石头。
旁边吴起不着痕迹地挡开碎石。
“还好老天爷让悦儿撞见了哥哥，要不然悦儿还得吃几天山猪肉，真的快吃吐了。”
姬悦做了个鬼脸。
周子恒又安慰了姬悦两句，和他说起宫中的事情。
到了就寝的时间，吴起照例开始搭帐篷，楼杞在一边帮忙，两人忙活了一阵，一顶防风保暖的小帐篷撑开来，笼罩着一方温馨的小空间。
姬悦二话不说，便钻进小帐篷里，干脆地脱了破破烂烂的外衣，只穿一件亵衣，探出脑袋来叫周子恒进去睡觉。
周子恒眉头微皱，道：“姬悦，出来。”
“出来干嘛？我困了！”
姬悦耍赖道。
楼杞正要劝阻，周子恒却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担心，径自上前，把姬悦从帐篷里拖了出来。
周子恒低声对姬悦说了几句话，姬悦一脸的委屈，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越过周子恒肩膀，恼火地瞪着楼杞，好像楼杞才是害得他没帐篷睡的罪魁祸首。
楼杞有些不安，肩膀却被一只大掌按住，吴起的声音从旁响起：“楼兄弟，你就去睡帐篷。”
“可小王子他千金之体……”
“他强壮得很，夜里在林子里打滚也没事，楼兄弟你却不同，你身体孱弱，白天穿山过水的已经负荷太重，晚上再休息不好，很容易生病。”
吴起说道。
楼杞默然，确实，他身体素质太差，不是凭意志力就可以改变的，如果他病了，免不了又要花留着救命用的谏币，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子恒那边似乎与姬悦谈妥，带着姬悦来到楼杞这边，对姬悦说：“吴起包袱里有厚衣服，晚上冷了多裹几件。”
“哼！”
姬悦嘴巴撅得老高。
“去吧。”
周子恒有些头痛。
姬悦乌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楼杞，接着，目光上移，落在楼杞额上，骂了一句：“癞头小子！”
楼杞一愣，才意识到姬悦在说什么，他飞快地低下头。
“姬悦！！”
周子恒大怒，本来心中尚有对姬悦通风报信走迷了路的怜惜，尚有将来用得着这员猛将不能把话说绝了的克制，此时却因姬悦一句伤害楼杞的话，什么怜惜，什么克制，登时烟消云散。
吴起也骇了一跳，周子恒很少露出明显的负面感情，就算震慑下属，也是依照规矩责罚，从不会轻易色，此时勃然震怒，斥责的对象又是他一向宠着的小弟弟，这实在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姬悦更是被吼得一缩脖子，眼圈立刻红了，腮帮子气鼓鼓的，又害怕又委屈又生气，哥哥何曾这样对待过他，都是因为这个迷惑人心的小妖精，叫楼什么的！
姬悦再看楼杞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居高临下的蔑视，而是视为劲敌的较劲。
楼杞却没看他，而是出了一会儿神，想到自己头上那块凹凸不平的假皮，是时候可以去了……反正身份已经坦白，再贴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不是癞头，这是易容，便于行动。”
楼杞轻声道，伸手撕下额上那块假皮。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楼杞脸上，朦胧的月光里，楼杞的额头平整光洁，如一片白壁，唯独眉心上方，有一个青黑色的“奸”字。
姬悦登时目瞪口呆。
而周子恒和吴起，也是第一次看到楼杞的刺字，联想到楼杞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与这额头上一个字——完全和他行为相悖的污蔑，心中俱是揪痛，对那素未谋面的楚国丞相，更多了几分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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